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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永康作品评论与鉴赏系列之七: 自律与自觉/罗伟章
作者:罗伟章   时间:2019年10月17日   点击数:39439

      永康近年在小小说的创作上取得了骄人的成绩:2001年他的小小说集《小村人》获得了成都市政府的金芙蓉文学奖;2002年他以《生命是美丽的》《怪圈》《酒干倘卖呒》等10篇作品获百花园杂志社颁发的首届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提名奖,这个奖的评选旨在对新时期小小说兴起20年的一次检阅,四川只有两位获得者,另一提名为出道较早的自贡作家曹德权; 2003年他采写了一系列作家访谈录在《南方日报》《文学报》《百花园》《文学港》等报刊发表, 在小小说界引起了不小的反响, 从而获得《小小说选刊》评选的“年度十大新闻人物” ;2004年他有两篇小小说选入初中语文试卷,有一篇还收入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《高考复习现代文阅读》。由此, 在我的印象中有了一个“小小说的李永康”概念。
      永康是一个自律的人,他惯于把自己放在低处,用敏感的神经去搜集信息,看看有哪些信息能与自己的心灵达成感应。遇到不熟悉的场合,不熟悉的访客,永康不大善于言谈,更不会夸夸其谈,可一旦跟某人结为朋友,就格外珍惜,好生对待,如果某一天失去了这个朋友,他就要长久地经受折磨,十分痛苦。他在痛苦中解剖自己,很少在背后说别人的不是。平时,他也少于谈论家人,但对家庭的责任感是显而易见的,他辛辛苦苦地工作,写作,挣钱,就为了让自己的亲人过上好日子,让儿子能够顺顺荡荡地念书。

这是一个难得的好人。这样的人一旦拿起笔来写小说,可以想象,他肯定不是闹着玩的。
       与永康交往有好几年了,我从来没问过他为什么爱上了写作。我知道,一个把写作当成日常需要的人,灵魂深处都有一块伤疤,这块伤疤别人看不见,甚至写作者自己也看不见,但它存在。它躲在暗处,施放毒素,不断逼迫作者回忆那些苦涩的生命历程,不断挑战作者的尊严,而作者正是从中获得了光明、热爱与灵感。什么时候,作者把那块伤疤毫不怜惜地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,轻描淡写地说:看吧,就是这么回事,我不在乎!那么,他就没什么可写的了,即使还在不断地生产文字,也不可能是“性情深处的写作”(阿来对李永康写作的评价)。永康把他的苦涩藏在温和的外表之下,藏在只有他自己能够抵达的地方,小心翼翼地回望、抚摸和舔食。他是否寻找到了令自己灵魂不安和疼痛的根源(那是一个作家非写不可的动力),我不知道。但我知道近二十年来,他都在锲而不舍地挖着一口井。“生命是光,光照进黑暗里,黑暗却不接受光”,作为在灵魂里淘井的人,对这句宗教名言应该有更深刻的体会。每一个真正的作家——包括永康在内——都在承受着这种被燃烧同时又被吞噬和融化的命运,但每一个真正的作家,也都必然是在光的引领之下,才潜入黑暗的。永康深深地懂得其中的庄严。
      他从来没有乱写过。我在他的作品中,没有读到过取巧的、厌世的、油滑的、拿腔作调的文字。他尊重自己内心的呼唤。他说,他写小说,首先必须是有什么东西撞击了他的心灵。初习写作者,一般都是这样做的,但对永康这样有长时间创作经验并在小小说领域取得丰硕成果的人,就极不容易。写作不是越写越简单,而是越写越难;简单了的只是技术,只是表皮,难的是生命的体验,是灵魂的深度。由于再没什么有价值的体验了,很多人就靠越来越圆熟的技巧去制造小说,于是有了粗品、滥品,也有了自欺欺人和厚颜无耻。永康没有这样做过。他早已将自己的创作升华为一种自觉。性格上的自律和写作上的自觉追求,使他总是收缩自我,眼光向外,致力于去“发掘生活中那些严峻的方面,那些苦涩的地方,那些困惑人的领域”(《百花园》冯辉副主编语)。我们不能说,一个作家写了这些就都是好的,但我们可以说,一个作家愿意关注这些,至少证明他的灵魂是无私的。我不断提到“灵魂”二字,是因为文学本身就没有什么神秘性可言,说穿了,它就是一个关乎灵魂的事业,离开灵魂,文学就死了。
      人们喜欢议论一个写作者的才华,这没有什么错,但我们必须清楚地知道,才华的核心不是耍花腔,而是一个写作者看待事物的严肃感情。这种感情和态度支撑着作家的全部精神大厦。永康不缺少这个“核心”。他的一系列作品,比如《生命是美丽的》、《十二岁出门远行》、《酒干倘卖呒》、《二胡的悲剧》、《挂历》……这些篇章,是从他井眼里冒出的亮闪闪的泉水,收入了众多选本和中学生读物,都成小小说的名篇了。这是他才华的证明,也是对他努力的回报。
      我说永康的创作是自觉的,这首先表现在他对文体的忠诚。这么多年来,他的创作始终以小小说为轴心,就算他写作之初并没计划好要一辈子在小小说这块草地上摸爬滚打,随着实践的深入,他热爱上了这种精短的、富有挑战性的文体,很清晰地树立了自己的目标。一个成熟的作家,仅仅忠诚某一种文体是不够的,他还必须为此做出扎实的贡献。老实说,该如何为小小说定义,我至今也不明白,但既然是小说,应当隽永而有意思,这是肯定的,永康的小说有意思(“有意思”是常识性的又是极高的要求),同时还留有想头,耐人咀嚼,他在自己的小小说集《小村人》的后记中说,他的小说虽然平易近人,但扼杀了读者的想象力,事实并不如此,我们读他的《老人与鸟》、《五奶奶》、《生活》等众多篇章,真是需要琢磨的。他不仅抓住了小说的特质,更抓住了小小说的特质。他不满足于已有的成绩,不断地进行探索和实验,像《探监》、《关于小小说的小小说》等等,都是他探索的足迹。他费尽心血,策划并亲自操作了杨晓敏、许行、凌鼎年等人的访谈,对小小说的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。
      近一年来,永康似乎有了一些不满。我们每每聚会是喝茶,其实并非闲聊,永康三句话不离小小说,弄得我们(主要是我)也不好意思闲下来。他畅谈小小说现象,小小说作家,话题的归宿则是对自己不满意。有了这份自省,我想,永康又该写出一批好东西来了。
但我还要说的是,永康性格上的自律成就了他,过分的自律却也部分地限制了他,既限制了他作品的数量,也限制了他某些作品的开放度。对此,我没当面对他说过,却在这篇文章里说,是不是太不厚道了。可我是作为朋友这样说话的,对与不对已经不重要了。我只是祝福他写得更多更好。

 

      (原载《微篇文学》2006年1月总第43期、《作家文汇报》2005年8月、《成都群文》2005年4期、《百花园》2005年12月上半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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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李永康:《罗伟章访谈录》(小小说作家网),被《“底层文学”在中国与韩国》( 【韩国】苑英奕 著  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5年9月)一书引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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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《百花园——小小说原创版》2005年12月上半月刊发《小小说的李永康》一文


       罗伟章(1966—),男,四川宣汉县人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《四川文学》执行主编,四川省作家协会副主席。 四川省作家协会巴金文学院专业作家。著有小说《我们的路》、《大嫂谣》、《饥饿百年》、《不必惊讶》,《我们的成长》、《奸细》等。其作品先后获得人民文学奖、十月文学奖、小说选刊奖、小说月报百花奖、中篇小说选刊奖、中篇小说月报奖、四川文学奖、四川省茅台杯文学奖、全国读者最喜爱小说奖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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